&&&&我听见他一边脱鞋,一边轻轻地掩上门:「钱宁,那人去了医院。你知道吗?」
我僵了一会,才点了一下头。
李哥到厨房盛了碗饭,把椅子挪开,在我身边坐下:「我连着三天在医院看到他了。」
我僵硬着侧了一下脸,看到李哥手臂上新扎的针孔。
李哥吃了几口白饭,才问:「你送他去的?」
我小心地说:「我送他去的。」
李哥脸色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眼睛极黑,却看不到底,他轻轻笑了笑:「他前两天一直病怏怏的,今天整个人都活了,还有力气瞪我。」
我坐立难安,只好把筷子搁在一边,静静地听他说。
李哥慢慢地嚼着饭,低声说:「他一瞪我,我就举着点滴瓶坐在他旁边的观察椅上,跟他聊我们煮糊了泡面的事,聊一起学吉他的事,聊小时候偷到了钱带你上馆子,你那时候根本不敢进门,就站在门口,怯怯的,一直叫我,直到我拉着你进去。」
李哥又笑了一下:「你是没看到他那张脸,都快哭出来了。」
我坐在那里发愣,却听见李哥又说了一句:「他说你以前告诉过他,你跟别人试过。」
我忽然打了个哆嗦。
李哥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他问那人是不是我。」
我猛地回过神,李哥已经吃完了饭,给自己舀了两勺汤。我等了很久,他才说:「我问他,如果真是我呢?」
我一动不动地听着,却觉得自己像冰箱里冻着的菜,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呢?」
李哥把汤喝完,突然在我脑袋上揉了一下:「没然后了。」他站起来,开始替我收拾碗筷:「我说,你是钱宁的第一个对象。我还说,钱宁中学因为怕水休过两年学。」
我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哥!」我脸上烫得厉害,厨房里已经传来了李哥开始洗碗的水声,我小声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一向漠然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起来:「你那时脚一滑掉进水池里,还是我给捞起来的。」
我急起来:「不是!」
「你休学的时候,我还到处找人去问,钱宁呢,钱宁去哪了?」
我鼻子酸酸的,哑着嗓子说:「不是怕水的事,李哥,是我不敢下水救人的事……」
他洗完碗,一边把挽起的袖管扯下来,一边从厨房里出来,从我身边走过去几步,又回过头,冲我笑了一下:「你说梦话说的。」
我呆站在那里。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猛地冲了过去,跳到李哥背上,几乎把他整个人压趴。
他勉强站稳了,很快又板起脸来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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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二天早上,我们像以前一样抱着吉他练了会琴。
外面出了个大太阳,把房间里照得亮堂堂的,李哥伸手翻谱子的时候,偶尔会提几句以前的事,我也提几句。
忘了弹到哪一首的时候,李哥换了首轻快的曲子,娴熟的吉他声响了好一阵,我才听出是《Hotel California》。
那是多久以前,阳光从方窗子里照进来,把一块方形的地面照得特别亮,端阳就坐在光里,抱着收音机,露出后脑勺小小的发旋,给我一句一句地唱着这首歌。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在庭院里他们舞的多欢,挥洒着夏日甜味的香汗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有人狂舞中唤起回忆,而有人狂舞着是为了忘记
And still those voices are calling from far away
而那些声音依然远远传来
Just to hear them say……
只听见他们在唱……
李哥结束了最后的solo部分,把右手挪开,忽然问了我一句:「钱宁,不去找他?」
我含糊应了一声,马上又反应过来,使劲摇了摇头:「拖累他——我、我用不着!」
我停了下来,把拨片握在手心里,掌心的rou被棱角戮得微微有些痛,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格外清楚。
我不想拖累他。
那种失去意识、连自己会干什么都不知道、六亲不认、没有未来的未来。
李哥低声骂了一句:「又不是一定疯。」
我小声争辩:「李哥,你不知道,上次下大雨的时候……」
我张着嘴巴,想说那晚发作的事,自己却不敢承认,在那里说不下去了。
我忽然觉得我并没有病,我并不是疯子。那一口气仿佛要迸裂胸膛,怒气冲冲地出来。
我把吉他